Wednesday, December 26, 2012

聖誕節二三事






今年的聖誕節感覺有點特別。並不是因為有什麼大事,反而過得平平淡淡的,就在家待著,朋友家聚聚,逛逛市中心,望彌撒,教會的晚會,如此而已。但就是感覺特別。

細細思量,發現是心情不同了。我的工作,換過許多次,但都直接或間接地與消費性電子產品有關。聖誕節對我來說,一直是個惡夢。總有因為要趕上聖誕節血拼潮而要限期完成的事項,那意味著加班,壓力,家庭關係的緊張。更不人道的是,消費性電子展就在假期剛結束的一月初。計劃展出的新機種總是還在開發初期,錯誤百出。怕失去商機的高級主管總是要展一些不成熟的產品,因此沒有一次不是弄得險象環生,差點就要開天窗。這意味的是,你預定要帶家人上哪兒度假的機票,可能隨時會被取消。那會是一家人的沮喪。

因此,我討厭聖誕節,也遷怒到它的一切。商品經濟下的一個荒謬的幻覺消費,集體的歇斯底里。我討厭聽到聖誕歌曲。那是最空洞的祝福,最浮躁的背景音樂。聖誕樹,燈飾是愚蠢,假冒偽善的環境破壞。聖誕老人是連小孩都恥笑的商業性神話。聖誕卡,禮物?多半是製造垃圾。還有那令人反胃的電子祝福。。。

毅然決然脫離了工作,這是第一個聖誕節。第一個沒有煩惱,恐懼糾纏的聖誕節。我感覺到觸角開始衝破厚厚的繭,小心翼翼地向四方探索。久違了,聖誕節。








《鄰里中的燈飾》


我移民來的第一年,大發熱心地把家裡披上一大堆燈飾,弄得配電箱頻頻跳電,又因這些燈的品質爛到爆,倒足了胃口。之後就再也不幹這種傻事了。也因為這個倒霉經驗,我不覺得有責任要為了社區的氣氛裝飾自己的家。但也正是因為新移民中像我這麼世故的人比例太大,一些亞裔為主的社區都是黑漆漆的,頂多聊聊幾掛燈,疏疏落落的橫著,更顯得淒涼,還不如黑就黑到底。

但總是有人,多半是白人,能折騰。把自己家弄得裡裡外外燈火通明,美倫美奐,我想住在美國都見過這樣子的住家。一個有看頭的住家,大概要用上上萬個小燈泡,這個月的電費超過一千美元。這還只是看得到的。要支持這麼大的局部耗電,配電箱也得要改裝。不然就得擺個發電機。因此,這把戲絕不止是上街買點燈飾插上電了事,而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。延長線還得考慮到防水,而自動跳漏電的電源也得伺候上以測安全。

這還不包括各式各樣應景的擺設,有些還是電動的,體積也頗龐大,令人不禁懷疑平常這些東西往哪兒擺。我敢打賭他們多半花銀子租一處儲藏室擺這些東西。

今年我就偕友人尋訪了幾家,還真是得到現場,下車來,感受一下氣氛。多半主人都會在現場招呼遊客,會很熱情的寒暄,更樂意如數家珍似的向你報告製作過程,哪一年開始的,什麼時候添了什麼東西,什麼東西要克服如何如何的困難等等。還有一戶可絕了。主人擺了個平板電視機,每天放映一部聖誕節主題的電影,還有舒服的坐椅,熱騰騰的咖啡或巧克力伺候,旁邊還擺個煤氣暖氣燈。主人每隔一小時出來換熱的飲料。還有一戶定時會有聖誕老人出現發糖果給小朋友,還有Marshmallow可以烤。

我看到最夯的一家,什麼也沒有,只見一株由燈泡組成的聖誕樹,高有二十尺左右。整顆樹就是一個圓錐形的螢幕,由電腦控制跑什麼樣的圖案。男主人是工程師,設計這套系統,女主人是藝術家,專門設計圖案。圖案還與FM92.9廣播中的聖誕音樂同步變換。主人說燈泡是Costco買的,由他一點一點拼起來,還要設計軟體硬體。咱們這些學工程的就侃侃而談啦,說這原理其實很簡單,如何如何的,太太們崇拜的不得了。可要你自己搞一個,誰會有這麼大的勁頭啊?

我很喜歡接觸一些這種有一股你不理解的傻勁的人。傻,因為不怎麼實用,更勞民傷財又沒有回報。他們讓你覺得,人可以為許多不必多解釋的原因活著。這些人多半很快活,就算是有那麼一點獻寶的慾望,結果是給這個世界帶來顏色,驚喜,和一個小小的迷。

相較之下,那些輝煌的,專業的,巨大的,完美的商業性燈飾,刺激眼目後,就索然無味。因為缺了一位迷一樣的主人。

《主教座堂的音樂饗宴》



San Jose市中心,聳立著St.Joseph Basilica, 是為聖荷西教區的主教座堂。室內裝潢屬巴洛克式,繁複華麗,色彩是粉色系,洋溢著幸福,沒有哥德式教堂那種陰森。十字形的平面佈局,祭壇在中間,三面座位環繞,很有親切感。

就在這裡,每逢聖誕節前夕有一連十幾天的音樂會,演出的都是一些社區的團體,有些是專業的,大多數是業餘的。老大還在念高中的時候,所參加的聖荷西青年交響樂團也曾參與過演出。

坦白說,教堂的音響效果頗為一般,迴聲太大,轟轟作響。但挑幾個夜晚,悠閒漫步在幾百顆聖誕樹妝點的街心公園,在悄悄溜進教堂,享受撲面的暖氣,挑個位子坐下,邊聽音樂邊四處張望看不完細節的裝飾,還能有什麼不舒坦的?

我聽了一場橫笛,低音大提琴,鋼琴組成的專業團體,一場十二個豎琴的業餘團體。前者水準高,後者平平。但同樣令人感動。專業的組團體服務社區,業餘的有這麼大勁頭買個豎琴搬上搬下的,還大方地邀觀眾上前把玩,都讓你覺得這個社會的豐富和慷慨。

主教座堂每天免費供應兩百份午餐,收容一千位無家可歸者,還免費提供門診服務,這個活動也是募款的方式之一。

結束後走在四十度低溫的街上,露天就蜷曲著幾位流浪漢在人行道邊,背景是古色古香的Saint Claire酒店,和酒酣耳熱,珠光鬢影的賓客。就在對流浪漢來者不拒的教堂邊,他們為什麼睡在這裡不怕凍死?這個社會的豐富和慷慨,似乎又多了一層不可解的意義。

《小鎮風情的絕響》



聖荷西市地處南灣的中心,人口超過一百萬,幅員廣大,開發的歷史也在前列。可是談到有味道的小鎮風光,鮮少有人想到她。也的確,聖荷西的好地段,如西邊靠近Cupertino的好學區,被老中老印佔領,東北的Berryessa也是不錯的學區,也是亞裔盤踞。南面山溝溝裡的高級社區Almaden,屬新開發的,沒有太多歷史。其它地區多半成為墨西哥人的殖民地。墨西哥人該是享受生活的,但居於社會的底層討生活不容易啊!多半工作時間長,回家都累到不行,實在沒有力氣和金錢投資在妝點門面上。因此墨西哥人的社區多半殘破髒亂。而優渥的新移民地區呢?也沒什麼看頭。消費傾向不同,根本撐不起來一個具有魅力的小城區。就拿咱老家Fremont的超級明星Mission San Jose區來說吧,Ohlone College前的那段小城區,好不容易開發得漂漂亮亮的,你猜怎麼著?一間間特色商店都經營不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補習班。儼然成為南陽街(台北市的補習街)第二,魅力盡失。


Willow Glen區算是一個例外。Lincoln街夾在Minnesota和Willow之間的那段,算是她的小城區,非常值得逛一逛。她號稱是聖荷西最早的西方移民落腳處。它的房子都很老,個個都有特色,而且維護得很好,庭院花木扶疏,很有味道。但都不是很大的房子,以前多半也就是普通中產階級的社區。為什麼還能維持一個很有魅力的小城區呢?主要還是當地居民對歷史的執著,因而產生了向心力。然後就物以類聚,漸漸就成了氣候。

這個區的學校不是頂好,但也湊合。住的多半是專業人士的白人,講究生活品質,有能力消費些有的沒的。這才養得起那些賞心悅目的商店(你願意花幾千元買輛腳踏車嗎?你願意到帽子專賣店買頂不知道什麼場合可以用得上的呢帽嗎?你願意顧一個形象設計師嗎?你願以花幾千塊買一幅二流畫家的油畫回家掛在牆上嗎?你願意買幾張膠質老唱片嗎?)。聖誕節Lincoln街上張燈結彩,巷弄裡除了每戶自己裝訂燈飾之外,社區不知道什麼單位(絕不是市政府)給每戶院子裡都裝上一顆聖誕樹,因此走到那裡都是大片大片的燈飾,很有聖誕節的氣氛。

還真的要感謝這些白人,保存了有人味的小鎮風光。但願Willow Glen學區不要太好,否則給新移民釘上,白人又要帶著他們的風情落跑了。

《煩人的朋友,我愛》

這個聖誕節,我被迫做了一些事,結果都意想不到,蠻開心的。

話說咱這讀經小組,有幾位是舞林高手。正逢江南式瘋馬舞延燒四個月,到阿公阿嫲版也出爐的地步。於是就有多事者突發奇想,說要在聖誕晚會上出個節目,跳這瘋馬舞。說老實話,我心裡一百個不願意。你們是順便演出,我可是冒著骨頭要散架的風險,又要花時間,花腦力體力特別學著跳,還不知學不學的會,代價太高了吧!但沒辦法,怎麼沒有一個人投反對票?我也不敢說不,就這麼趕鴨子上架了。結果,嘿,感覺還通體舒暢,有點上癮的味道。

幾天前接到電話,是已經離開的教會的聖詠團團長,說聖誕節彌撒要我早一點去練唱,因為歌比較難。我心裡犯嘀咕,都已經離開了,怎麼這老哥認定我該去?我原來沒有計劃參加Fremont的聖誕活動的。為了要表演瘋馬舞,勉強參加晚會,這下子好了,為了唱歌得下午兩點半就得去,這就得之前就把舞練好。因此我也是一百個不願意去。可是我們這位團長那股熱心和投入,讓我實在鼓不起勇氣說不,也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開車去了,心裡還盤算,到場在見機行事,問他到底缺不缺人,不缺的話我就不參加了,寧願去車上睡一會兒。昨晚已經參加子夜彌撒,弄到凌晨才入睡。沒想到遇到他,話也說了,這兄台怎麼說?他叫我千萬別這麼想,說
神會給我體力的。他的口氣給我的感覺是我來唱是於我有好處。我啞巴吃黃連,也只好上了。結果,唱得很過癮!就像上次唱那首“祂”的感覺,心都滿得不能再滿。疲勞早就不見了。


一天前的聖誕夜,也是有人出餿主意,說要去聖荷西主教座堂望子夜彌撒,之前還想去街心公園逛逛。我也是不敢違抗,只好將錯就錯,想想那小破公園有啥好逛的?建議乾脆個Willow Glen燈飾之旅。結果大夥也覺得不虛此行。

有肯死纏爛打,拖著你做原本不想做的事的朋友,原來是幸福的。